现在,东京奥运会能否顺利举办还是未知数,但“史上最一波三折奥运会”的头衔,估计已经是预定成功了。
2021年伊始,日本奥委会主席森喜朗在面对奥运会是否会再次延期的质疑时还斩钉截铁地表示“延期是不可能延期的。”话音刚落,森主席很快就在面对“将奥委会女性理事名额提升到40%”议题时发出“歧视女性”的言论(“女人开会话太多,每次一个女人想发言其他女人就都想发言,浪费时间”),结果面对汹涌的民意,只能在硬挺几天后引咎辞职。
森喜朗下台后,新主席桥本圣子走马上任,作为女性出马安抚“歧视女性”导致的舆论风波可谓完美,而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对桥本圣子的当选也给予了高度评价,称其为“完美人选”,而从简历来看,桥本圣子也似乎的确担得起这个名号:
首先,她是日本参加奥运会次数最多的女性选手(七次);也是日本女子速滑项目首位奥运会奖牌得主;
同时,她还是日本第一位夏季、冬季奥运会双料选手,是竞速滑冰+自行车双料运动员;
运动员生涯之外,她在31岁就担任国会议员,是日本第一位女性奥运选手团团,也是日本第一位女性参议院议员会长。之后担任日本奥委会(JOC)副会长、日本滑冰联盟会长,内阁大臣。她是日本首位在参议院议员任期中生孩子的女性,同时也是将产假制度引入国会的第一人,她一共有六个孩子。
运动员(还是夏季冬季两个项目)、议员、母亲……想要扮演好任何一个角色,都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应对种种艰难的挑战,而桥本圣子居然处理得游刃有余,这么多天花乱坠的头衔与身份居然可以集于一身,足见其本身的能力的确非同寻常,可谓女权强人。
然而,对于这样的“完美人选”,日本网友与媒体并不买账。
因为桥本圣子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
在日本,桥本圣子最知名的外号叫“亲吻狂魔”,而这个外号起源自2014年,当时担任索契冬奥会日本代表团长的49岁的桥本圣子在奥运村庆功宴上,强吻了在日本有冰上王子之称的28岁花滑帅哥高桥大辅,照片中桥本显得极其热情主动,跳舞时一把抱住高桥大辅,试图亲吻高桥,高桥把脸转向另外一边,但还在勉强配合。
著名日本爆料媒体《周刊文春》引述现场目击者的说法,桥本圣子突然紧紧抱住高桥不放,“大辅自然不喜欢那样,但他最后可能是屈服了,接受她的亲吻”,“那可不是吻一下两下,肯定吻了好几分钟”,“一开始亲就停不下来了,她一直这么亲着,也不管大家都在看着”。
高桥大辅比桥本圣子小了21岁
《周刊文春》对此大加批判,形容此事为“空前的性骚扰事件”,“桥本是滑冰界大人物,这算是权力骚扰或者利用权力进行性骚扰”。
然而,事后高桥大辅并没有发表什么指责或抱怨,他的经纪人说“高桥不觉得他受到权力骚扰或性骚扰”。桥本圣子也拒绝承认性骚扰,声称自己对所有运动员都很尊敬,对他没有其他感觉。还说“外国运动员都非常自然的彼此亲吻拥抱,如果这招致其他人的误会,真的非常遗憾,我应该更谨慎小心从事”
事后桥本圣子向花滑理事会表示辞职,但被挽留,而由于两位当事人均矢口否认,于是事件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桥本的仕途并未受到打击,继续在政坛步步高升,一路做到了内阁大臣。直到这次成为日本奥委会主席,这笔旧账再次被网友和媒体翻出。桥本和她那几张辣眼睛的强吻照片一起上了热搜,批评嘲讽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桥本也不得不出面再次为7年前的举动向公众道歉,表示自己已经深刻“反省”过了。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伴随着桥本圣子成为日本奥委会主席,更多关于她的黑料被挖了出来。2月25日,《周刊文春》发表的重磅专题爆料见于网络,称桥本圣子的劣迹不止强吻高桥这一件。
《周刊文春》透露,桥本圣子的前女同事说,亲吻狂魔的亲吻对象并不仅限于男性,即使见到女性也会亲上去,作为同事大家都有被她强吻的经历,而与桥本同住在议员宿舍的人透露,桥本经常大半夜喝得酩酊大醉,需要被人扛着才能回来,而且酒品极差,非常吵闹。“喝完酒就糟了”一位匿名同事说“她还会乱闯到其他人的宿舍里面去。”
还有一些更劲爆的说法,原参议院议员伊藤忠一回忆说,大概七年前,我们在议员宿舍喝酒,总共6个人,喝高了的桥本圣子突然说“给你们看看”,直接露出了胸部,把在场其他人吓得不轻。
显然,作风“豪放”是桥本圣子共事者对她的普遍认知。但这些内容甚至还不是这次爆料的重点,重头戏是七年前索契冬奥会的另一件被埋藏已久的丑闻。把日本各位花滑名将,甚至前首相安倍晋三也卷了进去。
还是2014年索契冬奥会,在奥运代表团归国后,距离强吻高桥大辅事件仅仅两个月,日本官方举办的恳亲会(联谊会)上,首相安倍晋三接见了冬奥会运动员,当时的接见场面还保留着视频资料,在如今的网络上也可以观看。
视频中显示,在安倍与运动员们打招时,桥本圣子走到浅田真央身边,对着浅田真央说了一些悄悄话,之后突然告诉安倍(多年浅田真央粉丝)“(浅田)想跟您拥抱”。
浅田真央大惊失色,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没有”。
安倍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粉丝会生气的哦”,也进行了推辞。害怕气氛尴尬,安倍又笑着说“圣子喝上一杯,就不知道要拥抱多少次”。(可见桥本圣子之“豪放”在圈内早已不是秘密)。
看起来事情就这样收场了。谁知过了两分钟以后,安倍在跟高桥成美选手拥抱时,桥本又再次催促浅田真央去和首相拥抱高桥大辅,周围的羽生结弦也在旁边起哄:“我(拥抱)做过了,浅田你也要来啊”,浅田真央着急了,“明明已经结束了”。
但在周围的注视下,浅田真央虽然一再拒绝,但还是经不住身边催促的氛围,一脸不情愿的跟安倍做了一个没有过多身体接触的礼节性拥抱。
之后媒体追上浅田,问被首相拥抱是什么感受,浅田显得非常不情愿,语无伦次的说“啊,拥抱?什么啊?这不算拥抱吧,”然后迅速甩开了记者。
了解到这件陈年旧事的日本民众怒不可遏,纷纷形容这样的会面是“地狱一般的场景”(地狱绘图),除了痛骂事件的始作俑者,一直在四处拱火逼浅田拥抱安倍的桥本圣子以外,还对在场沉默甚至起哄的运动员多有非议,“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其他人都在讨好畏惧桥本”,“这就是日本社会”。
而安倍也因为这件事招来了不少批评,虽然很少有人认为是他授意的,但他在那种场合下没有替女运动员解围,而是顺着周围的气氛去拥抱浅田,也让很多网友不满,很多人在激愤之下甚至再次喊出了希望奥运会中止的口号。
《周刊文春》还爆料说,在强吻高桥事件过去几年后,桥本圣子在熟人经营的一家北海道地区的牧场里,又对着一位20多岁的男性进行了强吻。
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太多细节披露,但是桥本圣子在日本人心中的形象已经是彻底崩坏了,“接吻狂魔”的名头看来是永远洗不干净了。
就目前的种种证据看,说桥本圣子是一位“油腻”的领导,一个职场性骚扰与权力骚扰的老手,可以说完全不冤枉。而结合之前森喜朗(他还是桥本圣子的政治生涯引路人和“干爹”)的垮台来看,不得不说桥本的上台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幽默——要知道桥本圣子能战胜作为足球运动员参加1964年东京奥运会的足协前主席川渊三朗而成功当选,除了背后的派系斗争,“年轻”与“女性身份”是其最大的加分项。
多年来,日本一直由于在性别/lgbt等社会议题上不够“进步主义”,而作为发达国家的吊车尾广受西方新闻媒体和人权机构的差评,在2019年的全球男女平等程度报告中,日本在153个国家中位列121名(当然,这个报告的排名仅供参考),这个排名无疑对日本这样的老牌发达国家无疑算得上触目惊心。
无论是日本传统文化中对女性的种种规矩礼仪,盛产全职主妇女性劳动参与率低的现象,甚至日本的流行文化尤其是二次元文化中的“物化女性”,都是西方自由派眼中性别歧视压迫的象征。这次东京奥运会的领导席位中,女性只占20%左右,无疑为“日本社会性别歧视根深蒂固”的看法提供了新证据。
这种时候,日本急需一张像大坂直美一样的“新名片”,向世界证明日本社会的活力,正在逐步打破传统的枷锁与壁垒,向着更多元更平等更进步主义的方向发展。富士新闻网援引内部人士的话,在桥本下台后,许多官员希望由一位女性取代因歧视女性发言而下台的森喜朗,加上川渊三朗84岁的高龄,成为桥本圣子成功单选的一大胜负手。森喜朗下台后,“候选人探讨委员会”成立,在2月16日进行的首次会议中,讨论了新会长所需要的资质。其中就包括“能够实现男女平等和社会多元化的理念”。
然而桥本圣子真的有资格作为性别平等/社会多元/进步主义的代言人与推动者么?从她的斑斑劣迹来看,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就在桥本刚刚作为森喜朗的后继者刚刚浮出水面时,2月17日,法新社在介绍首席候选人桥本时,就拿她的丑闻与森喜朗的性别歧视做对比;老冤家韩国媒体更是不会放过这点,《联合新闻》尖锐的指出,“用强吻的桥本取代蔑视女性的森喜朗”,中国媒体也使用“黑历史”介绍桥本的强吻事件,这些国际反馈反过来加剧了日本民众对桥本的不满。
桥本取代森喜朗的议题,在日本又引发了网络性别对立与冲突,一些男性网友讽刺到“不是男女平等吗,为什么这次女权主义者不出来说话”,还有的人表示,“桥本比森喜朗过分多了,森喜朗起码没有实际行为,也就是打打嘴炮”。
网友的揶揄和不满完全可以理解,森喜朗的言论与其一贯种种失言一样,折射的不仅是性别歧视,更是位高权重的既得利益者的傲慢,作为前首相与派阀领袖高桥大辅,根本不在意自己言论的社会影响与民众感受,而年轻的女弟子桥本则更进一步,利用其手中的权力,对处于弱势的运动员进行性骚扰(高桥大辅)与权力骚扰(浅田真央)
性别平等议题背后的症结,是保守僵化的体制与缺乏平等的社会结构下,权力这只出笼猛兽的肆无忌惮,处于弱势地位的男性同样会成为性骚扰的受害者,而拥有权力的女性同样可以成为加害者。
而这个问题,并不是换一个奥委会女主席,或者把奥委会女性理事名额提升到40%这些面子工程所能够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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