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贪(上)

吴铁翼_呼铁局局长张骥翼_212300丹阳翼网吴光明

一来者何人

月色通明。

月华满天,恍如白昼,隐约、仿佛、恰似还有点诡红。

──然而,叶告、何梵、还有罗白乃,心中却不明不白,只觉诡然。

吴铁翼怎么会是铁布衫?

铁布衫又怎么变成了吴铁翼?!

铁布衫在重重绷带里露出两盏眼灯、就像两口井:

两个深渊。

然后他发出一阵惊天动地、划破月夜、鹊隼惊飞、震耳欲聋、如彪似魈的怒啸,久久不息。

只听一个语音悠悠地道:“吴铁翼,你鬼哭妖嚎也没有用。案发了:你已经给包围了。你的诡计已给识穿了。你走投无路了。”

铁布衫本似一头受困的兽。它虽然受创、负伤,但它依然是一头杀伤力奇巨的怒兽,它仍然没有放弃,它依然在斗。

他不屈服。

他不放弃。

──他仿佛是万兽之王,虽伤牙去爪,但负创反扑,依然百兽莫敌,战无不胜。

可是,当这带点沧桑、有些儿懒洋洋的语音一出,铁布衫如受重击。

他深邃如吞噬了人的眼神,忽然有了惧色。

他甚至还低吼了一声,好像旧创发作。

他还微微颤哆。

他几乎还想退走──如果有路可逃的话。

──这个满身是伤、还是铁打的人,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这传言中狡猾奸诈、心狠手辣的人物,竟然也会有畏怖的对头?!

──如果有路可逃的话,铁布衫一定会遁走。

但没有。

没有路了。

──在这声音还没响起来之前,这人还没亮相之时,也许,铁布衫还有路可遁。

可是,他在那时候不能走,要走,除非先放弃杜小月。

显然,铁布衫不想那么做,或者,他不能那么做。

就那么一迟疑间,那语音响起,铁布衫感到震怖,接着,一人出现了。

人在月下。

月照大地。

人却不是在地上。

而是在屋顶。

这人,一只脚屈膝提至腹际,以一足尖立于屋檐之上,俯视苍茫大地,语音如同浮在千山云外。

铁布衫向上望了一望。

他在抬头之前,仍然充满了惊惧。

但奇怪的是:当他仰首看了一看之后,反而惧意大大的减少了,代之而起的充满了疑惑的眼色。

这些,也许别人没注意到,但何梵和叶告都看到了:毕竟,他们都是无情一手训练出来的爱徒。

在屋顶的人,飘飘欲仙,一面惨白,不过,叶告和何梵,虽然好像有点眼熟,但都不认得这个人。

他们不由得望向罗白乃。

罗白乃说什么都比他们先到这儿,他们都希望罗白乃能告诉他们来者何人。

相处这段时间,他们因历过患难,三人在打打骂骂中已建立了一种深切而非凡的信任与交谊,在他们年轻的心灵可能尚未察觉,但感情上实已不可抹煞。

只不过,罗白乃的神情仿佛比他们更迷茫。

他好像也不知道来者何人。

他反而不解的望着叶告与何梵,带着轻微的责备:好像怪他们为何不告诉他“吴铁翼就是铁布衫”。

其实叶告与何梵当然也不知道:吴铁翼怎会是铁布衫?又臭又烂的铁布衫又怎么竟变成了大奸大恶的吴铁翼?──实际上,他们只知道要打大老虎,追捕奸官吴铁翼──但吴铁翼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物,他们可没见过,只不过,也从没想过这几乎上动用了“师父”和三位师叔一齐追缉的盖世贪官,竟然会是一直待在客栈里阴魂不散又破又烂而且奇臭无比的铁布衫!

不过,现在无论罗白乃、何梵、叶告都一眼便看得出来:

铁布衫已无路可遁了。

因为,在屋顶上出现那汉子之后,接着,还有人陆续出现。

他们都自客栈内走了出来,而且很快的也极有默契的形成了包围:

他们一共是四个人。

四个女子,四个方向,包围住了铁布衫。

为首一人清贵脱俗、哀艳醉人,令罗白乃“念兹在兹,无时或忘”迈到了“思君如明月,时时减清辉”之地步的:

绮梦。

她在。

她来。

──她还活着。

而且还活得更艳更美更绝楚,更因为她正充溢着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意之故吧,她现在看来更加英风飒飒,而这正是使得一个美丽女子变成美艳不可方物的盖世情怀、绝世气质。

罗白乃看了,心中呻吟了一声,口里却喝了一声来。

绮梦徐徐走了过来。

她手里绰着枪。

她盯住铁布衫,那眼神很奇怪:有愤懑、有惋惜、有憎恨、有厌恶、也有怜悯、有杀气、更有其他复杂奇异的情绪。

她大约在离他七、八步之遥,站住,看着他,仿佛他身上的绷布是一张玄奇的藏宝图,好一会才自血色消褪的红唇里迸出了第一句话:

“原来……真的是你。”

铁布衫退了一步。

他身形有些踉跄,眼里也流露出悲哀之色。

“你既然一早已经来了……又……又何必瞒着我?”

铁布衫低下了头。

不知道他在看自己月下臃肿古怪的影子,还是在看自己带血崩裂的绷布,总之,他的血布和影子都在月下微微抖颤着。

“你要欺瞒我……也不必……不必扮成这个样子啊!”

说着,含泪的绮梦,走近了一步。

“不!”

铁布衫蓦地警觉,叫了一声,语音跟他平时的低沉沙嘎,全然不同。

“你……不要过来!”

他嘶声道。

很情急。

但语音不再如怪兽悲鸣、呕哑难听。

──反而,保留了一种遍阅世情中年汉子的深沉魅力。

二黑夜的白牙

绮梦客栈在疑神峰山下西面。

疑神峰在山西。

绮梦在客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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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月。

月影西移。

月照西乡,就像黑夜里的白牙,周缘还带点惊心的殷红。

绮梦在月下,如诗如梦,但她的话,却一点也不诗意、梦味,而是腾腾杀气:

“你怕我?……堂堂虎威通判吴铁翼,也怕我这一个小女子?”

她口里说着,便要行近,铁布衫又退一步,轻声叱道:“你再过来,我可要动手了!”

绮梦笑了。

笑得有些凄然之意:“怎么?终于,惜花好色的吴铁翼,也要露出本来面目,要杀女人了,要杀我了。”

她一面说着,拿着枪,在月下,迫近了一步。

一小步。

铁布衫不由自主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他可离后面包抄他的人又近了一步。

随绮梦一起自客栈步出来的人有三个,其中一人,早已经到铁布衫的后面。

铁布衫一退再退,那人冷哼一声:“你再过来,我也要出手了。”她用的近乎是铁布衫刚才的语气。

说话的人是个女的。

这人罗白乃、叶告、何梵都认得:

她是剑萍。

除了剑萍,跟绮梦从客栈里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人。

她们都是女的。

她们各分四面包抄,塞住了铁布衫的一切去路。

这两人他们可全都认得。

一个是李菁菁。

──李菁菁就是那个一向负责店里酒菜的伙计,人很好看,但不算很漂亮。

她就是给绮梦评点为“善于点穴”的“手帕交”。

另一个是言宁宁。

──言宁宁就是那个一直都是负责打扫客房的伙计,人长得很漂亮,但却不是很好看。

她便是那个绮梦特别引介为擅箭法而又能扮各种声音的“小妹妹”。

她俩跟剑萍、绮梦,对铁布衫作了四路包抄。

罗白乃一见她们,喜甚,不禁欣然喊了出来:“你们都没事……那就好了,刚才楼上、楼下都有死人,还闹鬼呢!那鬼还凶着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到这里,罗白乃也住了口。

因为他知道自己白问了。

──大家已剑拔弩张,随时动手,如临大敌,一搏生死,谁还有余裕为他们这三个“小孩子”(当然这称讳是罗白乃最不喜欢也决不认可的)解说来龙去脉!

有时,罗白乃想过:还是当名捕好!要是这番话是无情开口出声,谁敢不答?谁能不理?万一名捕生误会,拿你当罪犯办,好运气是五花大绑回衙交差,万一心情不好,三两道暗器把你打个七八个窟洞,看你还敢不敢爱理不理!

罗白乃只痛恨自己不是名捕──虽然好歹也是个衙差、皂快,但跟什么四大名捕相比,的确还是有差天共地的距离。

就为了这点,他立志要当大人物。

他矢志要当名捕。

大概在一生里,谁都会生起向伟大目标勇往前进的念头。

──我要成为谁谁谁……

──我一定要做到什么什么……

──我说什么也要无枉此生!

想是容易。

做到却难。

那要漫长的坚持、忍耐、等待,以及长久的努力,过人的才能,还要很好的运气才行。

这种油然而生,气冲牛斗的大志与豪情,大抵上,都是瞬生瞬灭的居多。

──罗白乃呢?

他够不够毅力?够不够幸运?够不够能耐去完成他的大志?

你说呢?

你呢?

铁布衫不再退后,他露出了白牙,在黑夜里分外森然。

“梦儿,你又何苦迫我于绝?”

他一叫“梦儿”,绮梦听得心里一软,但到这关头,牺牲的人命已太多了,发生的事已不可弥补了,是以她心虽想了一想,但语音更冷酷:

“到这时候,你还跟我说这种话?吴大人,这条路可是你要走的,你逼我们走上不归路的。”

铁布衫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绝你,我最多只打算把你逼下疑神峰,迫出野金镇。”

奇怪的是,自从绮梦叫破他就是“吴铁翼”之后,铁布衫的口齿也便活起来了,他甚至还苦笑了一声:

“或者,我一早打算把你逼绝吴铁翼,就不一定会有这般下场了。”

绮梦冷笑道:“你下场?我们才刚刚上场呢!你想就这么下场?没那么容易。”

吴铁翼道:“我知道现在上场、下场已由不得我,我已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我甚至没指望能活下疑神峰,没期待能活出山西,可是,梦儿,你也未必是站在胜利的一边,你自己得要小心──这其实也是我原想要把你迫出此地的主因:绮梦客栈有什么好?你何必终老在这儿?何苦为它毁了半生?”

绮梦陡地笑了几声,说:“你要逼我走?”

吴铁翼道:“我是为你好。”

绮梦道:“你不想我长留客栈?”

吴铁翼道:“这的确是个不祥之地。”

绮梦道:“那你却又明的暗的、千方百计、过关斩将、装鬼扮神都要来这里?!”

吴铁翼叹了一声,半晌才道:“贪。”

绮梦倒是愣然:“贪?”

吴铁翼道:“我就是太贪心,所以才会来到这里,才会落到这田地。”

绮梦倒是听明白了。

──贪。

一切都是因为“贪”。

吴铁翼又道:“我本来是朝廷大官,转移至地方高官吴铁翼,权高势大,富贵荣华,若我不贪,何以沦落至此,亡命天涯?谁人治得了我?谁不怕我敬我?贪爱嗔痴,我就是不满足,不自制,不甘心,不认命,到头来,越贪越多,越多越觉不够,越来越贪,终于支持不住,垮了,一垮,就祸事接踵而来,愈挣扎愈泥足深陷。从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一旦失了运,案发了,就福全不至,祸事连场。我再奋发转进、攫锋避锐也没有用,一路知交尽掩门,酒肉朋友尽成敌,对我好的也给我拖垮了,对我坏的趁机落井下石,或幸灾乐祸──每个人都总有他的罩门和破绽,你说,如果我不‘贪’,会有今晚的死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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